16 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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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挂满了画像。</p>

四面八方、每个角落都是沈琅正在找的那位柳叶眼姑娘的画像，笑着的哭着的、站着的坐着的，她的长相原本就有些鬼气，现在画像挂满了房间，更如同打不散的鬼影一样，密不透风地将屋子里的人包围起来。</p>

换做寻常人，会觉得扭曲又可怖，</p>

可是沈琅此时正坐殿内，</p>

他身前是一个人偶，</p>

这人偶没有生命，被捏造成了那姑娘的模样，甚至身高、体型也和她一致，被摆出一个坐姿，坐在梳妆台前，沈琅正在给它梳头，盘了个发髻，还没盘完。</p>

大妖们看见这场景，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不敢往前，也不敢说话。</p>

反倒是沈琅放下了梳子，转过脸问：“怎么了？”</p>

大妖们见他转脸，都迅速低下头。</p>

沈琅长得阴柔漂亮，面若好女，因为这张脸太漂亮，平日里总被人盯着看，然而他身为妖中之尊，修为近仙，性子也高傲金贵，视旁人为低贱蝼蚁。</p>

低贱的蝼蚁又怎么配看他的脸？</p>

他厌烦那些低贱的视线，于是常年戴着面具。</p>

他不喜欢别人看他。</p>

眼下他并未戴面具，</p>

大妖们余光瞥了一眼，</p>

能看见他五官柔和，凤眼高鼻，唇珠饱满，像一尊漂亮慈悲的神像，然而他本就是妖，现在又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于是他身上那种阴柔的特质，就给他增添了一点阴森森的鬼气。</p>

大妖们不敢多看他，硬着头皮说：“我们想去人间一趟，求尊上帮我们隐藏修为。”</p>

沈琅没有回话。</p>

大妖们听不见他的回答，不由得心里打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p>

屋子里很安静，大妖们却焦灼不安，实在没办法再在这种环境里呆下去，</p>

正准备硬着头皮说点场面话告退。</p>

然而下一秒，</p>

沈琅就缓步走到他们面前。</p>

大妖们要告退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只能感觉到沈琅阴冷的视线如同蛇一样，在他们身上打量，</p>

然后就听见他出声道：“你们身上有她的气息。”</p>

大妖们闻言，愣了下，</p>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沈琅在说画像上那位柳叶眼姑娘。</p>

可是他们根本没见过她，身上怎么会有她的气息？</p>

有个大妖战战兢兢道：“尊上，我们绝对没见过她！谁都知道您在找她，我们要是见过，肯定就给您带过来……”</p>

话音未落，</p>

就听见沈琅轻声道：“撒谎。”</p>

大妖百口莫辩，刚想再说话，然而还不等再开口，就陡然感觉到头上一阵冰冷的触感，随后是一阵剧痛——</p>

是沈琅直接伸手按在了他头顶。</p>

他的手白皙冰冷，掌心灵力涌动，直接用了搜魂术。</p>

不过片刻，就从大妖的记忆里看见一个画面——</p>

画面里，一队人马路过妖界入口，看起来像是人间的大户人家，主子们在前面坐马车，下人们跟在后面走路。下人队伍的最后，跟着一个衣着平平无奇的侍女，她行走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p>

这一回头，露出一张同样平平无奇的、陌生的脸。</p>

沈琅却立刻认出这是谢延玉，她应该只是易容了。</p>

他没想过自己会重生，</p>

上一世他修习无情道，和谢延玉成婚后，又杀了她证道。</p>

现在重生回到这个时间节点，</p>

距离上一世遇见她还有好几年，但他等不了了，想快些找到她。</p>

然而他只知道她是谢家养女，却并不确定这一年她是否已经在谢家。</p>

他先尝试从谢家找她，不过徒劳无功，谢家规矩森严，仆从绝不向外人透露一点府中人事，即使试着混进谢家，谢家也有驱邪阵，妖魔无法踏入内宅半步，若只派人在宅外蹲守，这些日子却从未有人见过她。</p>

他只能将范围扩大再不停找她，</p>

前世她死后，他以为自己大道已成，然而却一天比一天痛苦，到最后他散尽全身修为试图复活她，却没有结果。日复一日，生出心魔来，他才发觉原来他记得她每一个小动作。</p>

她忍痛的时候会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间歇性用力勒自己几下，</p>

因为只要把自己勒得呼吸不畅，就能暂时忘记身体上其他地方的疼痛。</p>

这种习惯很少见，</p>

大妖记忆的画面里，她就正轻轻掐着自己的脖子。</p>

她似乎是磨破了脚，</p>

脚痛却不得不继续赶路，为了忍痛，她就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间歇性地用力勒一下。</p>

沈琅看着这画面，按在大妖头上的手更用力了，甚至开始微微发抖。</p>

大妖被按得头皮生疼，被搜魂也很痛苦，终于忍不住要挣扎。</p>

然而还不等有动作，</p>

下一秒，</p>

沈琅就先松开了手。</p>

大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仍旧不敢抬头看沈琅。</p>

如果这时候他抬起头，</p>

就能看见沈琅的眼眶微微泛红，胸口正上下起伏着，甚至抱住了一套衣服，</p>

这是一套女子衣裙，</p>

崭新的，沈琅在找的那女子似乎常穿这套衣服，画像上，十张里有六张，她都穿着这套衣服。</p>

可是大妖不敢抬头看，</p>

只听见沈琅喃喃道：“找到了。”</p>

声音很轻，似乎在飘，</p>

听起来似乎有点兴奋，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疯癫的痴态。</p>

大妖瞬间寒毛倒竖，毛骨悚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