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荒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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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荒种树

山脚下那片缓坡，乱石嶙嶙地横着。</p>

草也长得不老实，不是荆棘便是野藤，寻常人看了一眼都要绕开。</p>

姜义却盯上了这块地。</p>

坡地虽荒，翻出来种些果子、草药，只要能结出果，那就是个盼头。</p>

开荒，可不是村头翻地种菜那等轻省事。</p>

一锄头下去，泥里夹着砂，砂下压着石，年年岁岁埋着的老顽石，个个不肯动窝。</p>

姜义赤着上身，汗水沿着脊梁淌得欢快，裤腰早湿得能拧出水来。</p>

锄头起落，声声沉闷，偶尔磕着硬茬子，便见火星崩跳，虎口震得发麻。</p>

他却不吭声，只埋头干活。</p>

把翻出来的泥块细细打散，再一块块拣出那些混在土里的石头，扔到地头去。</p>

小的拳头大，大的能抵半个身子，堆着堆着，就在坡地上砌起了一道矮墙。</p>

土要翻得深，石头要拣得净，再将那土一寸一寸翻得蓬松。</p>

这般活计，光听就觉得腰酸背痛。</p>

要不是姜义底子好，再加上那口呼吸法在暗中支着劲，怕是三天便得躺倒。</p>

大儿早去了塾馆，摇头晃脑地读圣贤书去了。</p>

小儿呢，起初还跟在屁股后头，学着模样拣了几块石头，嘴里“爹爹我来帮你”喊得响亮。</p>

不过半晌，热劲过去，耐性也散得一干二净，早跑得不知哪儿疯去了。</p>

地头只留下几块歪歪斜斜的“战果”，权当纪念。</p>

柳秀莲远远看着，心头发酸，忍不住也想凑过来搭把手。</p>

蹲身拣块石头，或是扶一扶锄头柄，刚伸手，便被姜义一眼瞪回去。</p>

语气不重，却不容置疑：“去去去，好好坐着歇着。”</p>

她晓得自家男人性子，拗不过他，也只得寻个稍平的地方坐下。</p>

只在姜义歇下喘口气时，便递上碗凉白水，或是用袖子替他拭汗。</p>

姜义接了水，仰头一饮而尽，再抹一把嘴角的水渍，咧嘴冲她笑了笑。</p>

也没多言，只将空碗递回了去。</p>

抄起锄头，继续对着那片不通人情理的坡地，一锄头一锄头地砍下去。</p>

那条弯弯绕绕的小路尽头，晃晃悠悠走出两道影子。</p>

一个大些，背了个洗得发白的书袋，步子稳重，倒像个小先生。</p>

另一个小些，蹦蹦跳跳的，活像只毛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前脚着地，后脚就翘。</p>

是姜明散学回来了，身后拖着自家的小泥猴儿姜亮。</p>

姜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地头，把书袋往地上一放，朝他爹点了点头，转头瞄向那个甩都甩不脱的弟弟。</p>

这小祖宗平日里只认娘亲，爹还得哄着说话，别人甭提了，十头牛都拉不动。</p>

可偏生就听哥哥的话，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叫他坐下，他便像生了根似的。</p>

姜明没多言语，只是抬手一指。</p>

那边是堆着的石头，这边是地里冒头的杂草。</p>

姜亮立马收了身上的那点猴性，低头乖乖去拣石头拔草。</p>

兄弟两个，一个拎着石块，脚步还没石块稳当；</p>

另一个撅着屁股，呲牙咧嘴去拔地里的藤草。</p>

这点碎活儿，讲真也帮不上几两力气，不过是让地头干净些，让姜义少弯两回腰。</p>

可看着俩儿子，一个当头领路，一个亦步亦趋，兜兜转转地在这荒地上忙活。</p>

姜义心头那团子沉得发硬的疲乏，也真就让这点吵嚷动静冲淡了些。</p>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光景。</p>

肩膀酸得像灌了铅，手掌上的茧起了又磨，磨了又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