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不养鸡，鸡自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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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养鸡，鸡自来也

转眼又是半年光景。</p>

姜家那块地头，春麦早收入仓。</p>

金浪归垛，剩下一地秸杆，也被鸡崽翻来覆去啄了个干净。</p>

地翻过，又下了晚稻，如今已拔节齐行，田畦间一片嫩绿，风一过，层层泛起波光。</p>

山脚那块果林药地，也没叫人失望。</p>

果枝舒展，药藤缠绕。</p>

尤其那几株于家果园移来的杏树、枣树，原就是半大不小的苗子，如今已窜得有人高。</p>

瞧这长势，翻过年头，怕就得挂果招鸟。</p>

鸡窝那厢也热闹。</p>

半年前孵的两窝小鸡，毛脱了、翅开了，个个活蹦乱跳，长得规规整整。</p>

几只长得快的，已然开始下蛋，正好接了笼里那几只老母鸡的活儿。</p>

鸡生蛋，蛋又生鸡，日子也就这般，一圈圈地转，没个停。</p>

大儿如今满了七岁，小的也奔六去了。</p>

瞧着不显壮，可骨头架子结实，气力比村里同岁的娃娃多出一截。</p>

偏生又皮实能跑，早成了塾馆孩子王。</p>

若不是姜义勒得紧，隔三差五就得有婆子登门告状。</p>

屋里那小闺女姜耀，也比寻常娃儿长得快些。</p>

四个月便晓得翻身爬地，手脚并用地往前蹭，像只毛茸茸的小兽儿。</p>

六个月时，已会扶着桌脚踉跄而立，站得东倒西歪，偏又爱笑，摔了也不哭。</p>

如今才十月光景，已能撒开手站一小阵，颤巍巍地迈那蹒跚小步，神气得很。</p>

嘴里咿呀学语，虽词不成句，但腔调里已带出些许认人分物的模样来。</p>

也不知是女儿心思细，还是天生伶俐，叫人一逗，就眉眼弯弯，笑出两个小酒窝。</p>

这当口，姜家两口子却暗地里较着劲。</p>

每日里，只要得空，便你一句“爹”、我一声“娘”地往她耳边念。</p>

先前两个小子，姜明先叫了“爹”，姜亮头一个却喊的是“娘”。</p>

如今这第三个，两口子谁也不肯落下风。</p>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仿佛一切都朝着稳妥里走。</p>

可姜义心头，也并非全然轻快。</p>

旁的暂且不提，光是屋里那几张嘴，就越发地敞开了。</p>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p>

虽说家里两个小子，还未到“半大”的年纪。</p>

可每日里一趟桩功练下来，那耗的可不是水气，是米饭。</p>

一顿饭，两碗米起步，还得就菜，得配汤。</p>

就连他与秀莲两个，如今身子也越炼越结实，精气神涨了，胃口也跟着提了两成。</p>

光是吃些谷饭粗粮，姜义倒也不犯难。</p>

十亩薄田，春夏秋三茬，也能养活一家老小。</p>

不过是多操点心，少赚点银，日子还过得去。</p>

可练武这桩事，耗得不止是力气。</p>

尤其那两个小子，早晨饭刚下肚，一套桩功打完，肚子便又咕咕叫个不停。</p>

恨不得能把米缸翻了天，翻箱倒柜地寻摸吃食。</p>

姜义初时还纳了闷，寻思是不是娃儿肚里养了虫，特地拎着人跑了一趟李郎中家。</p>

李郎中性子淡淡，说话也淡，捻着胡须慢悠悠道：</p>

“习武之人，气血一耗，哪能靠谷米菜蔬来填？光粗粮顶不住，要长筋生骨，总得添点肉。”</p>

一句话，把姜义说得没了脾气。</p>

从那日起，饭锅里便又添了两个鸡蛋。</p>

村里哪家宰猪剐羊、得了山货，也都咬牙买些回来。</p>

可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治得了一时，治不得长久。</p>

说到底，这年月也不兴家家杀猪、户户摆席。</p>

更何况出了事后，村里上山打猎的人也少了许多。</p>

偶有胆大的，最多也只敢在山边转悠，深林子里一脚不踏。</p>

前山被扫过几遍，猎物也就愈发稀了。</p>

这般日子一天天地过，年后攒下的那点碎银，如今也快见了底。</p>

这一日，日头正好，晒得人骨头都松了些。</p>

姜义坐在院中，手里篾条翻飞，编着个新筐，动作熟稔，不紧不慢。</p>

正编得顺手，却听得脚步扑腾。</p>

一抬眼，就见姜明散了学归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