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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战东部,前路是清军铁甲,身后是幼主新政,他必须让这残破的七万成为清廷眼中的“诱饵”,为傅昊的新军赢取喘息之机。

遵王赖文光闻令,眉峰骤然隆起。

他瞥见陈得才袖口下的手在发抖——这位曾以铁腕统御西北的老将,此刻竟似在割裂自己的血肉。

以后东进之路是荆棘地狱:缺粮、少械、老兵迟钝,但陈得才的选择如烈酒灼喉——为护自己的儿子,为革军存亡,他们必须成为牺牲的旗帜。

他抱拳铿锵:“末将领命!”声音中却藏着一丝沙哑,似为那七万袍泽提前咽下的哭嚎。

黄中庸垂首听命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想起一年前与陈得才并肩攻打潼关的酣战,那时麾下皆是精壮,而今……七万老弱如枯枝,却要扛起“引敌”之重。

他望向陈得才鬓边的霜白,忽觉这命令不仅是军策,更是老将的殉道——用残躯为儿子铺一条革新之路。

蓝成春、梁成富、邱远才三人面面相觑,胸中情绪如沸。

喉间涌起激昂与惶惑:“末将誓死效忠革命军!”

却暗自攥紧刀柄——这新名之下,他们能否守住陈玉成旧部的魂骨?

陈得才环视众将神色,胸中如擂鼓。

他知此令一下,麾下将分作生与死的两路,而自己的选择如断剑——残锋指向清敌,剑柄却握在儿子手中。

忽觉喉间酸涩难抑,却终昂首:“诸位,此战非为旧太平,乃为新生之革命军!各司其职,我等……无愧天地!”

帐内众将齐跪,声震如雷。

陈得才闭目,耳畔似闻金戈裂空之声——那是未来血战的嘶鸣,亦是革新之军破茧的胎动。

众人退出帐外,夜风卷着寒意灌入。

陈得才独坐案前,烛芯噼啪爆响,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取砚磨墨,墨汁浓如心头淤积的悲愤。

笔尖悬停半晌,终在宣纸上落下第一个字——“昊儿”。

喉间哽着一腔未曾出口的话:三年前安庆你随军时,我教你以“大局为重”;今日轮到你执掌乾坤,我却成了局中碍石。

随后写信。

昊儿如晤:展纸之际,心潮如沸。

父执笔难禁手颤,非因老朽力衰,乃念及半生戎马,终至此诀别之刻。

天京权分之令,父已彻悟。

儿志在革故鼎新,非疑旧将,乃为涤清军魂,此心昭昭如日月。

父虽愚钝,亦知“亲贵掌兵”之弊,正如腐清覆亡之辙,岂可复蹈?忆昔金田举义,父随玉成侄血战南北,所恃者,唯袍泽同心、将士效死。

而今七万老卒,或残肢犹擎刀,或目盲仍辨敌,裁撤之令如刀剜心,父夜不能寐,闻帐外风啸似泣声。

然为护新军锐气,为全儿革新大业,父愿率此残躯赴险——入河南,汇忠王,引清军铁蹄于侧,为尔等铸军腾出喘息之机。

此行虽蹈死地,父无悔矣。儿幼时随军,常握父袖问:“何日杀尽清妖,天下可安?”

而今父以残躯践此诺。

吾辈浴血半世,所求非权柄私握,乃苍生太平。

父解甲之日,即革命新生之时。

待此战毕,父当归隐乡野,耕田教孙,再不问烽火事。

惟望尔执掌军旗,不负“革军”二字,破旧立新,成我等未竟之志。

父知此信如断剑,割裂父子权柄,亦割裂半生戎马情。

然父信儿心如铁,必能锻出新军筋骨。

临书涕零,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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