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的神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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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灰色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小赵，那双银色的复眼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无声地冲刷而过。她在扫描？在分析？在评估？

赵小赵一动不敢动，连颤抖都停止了。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脑海中闪过彭夕救下他时的眼神，闪过她甩出那滴血珠时的决绝……但现在，那双银色的眼睛里，还有一丝彭夕的影子吗？

“目标个体：工蚁族。编号：1228。生命体征：稳定。”

“威胁等级：……极低（Negligible）。”

“行为模式：无攻击意图。信息素反应：强烈恐惧，无害化倾向。”

“关联信息检索：……个体曾协助开启实验室入口。行为逻辑：未知动机驱动。”

“处理建议：……非优先级清除目标。持续观察。”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分析报告如同冰冷的子弹，一颗颗射入赵小赵的意识。没有情感，没有记忆，只有基于数据的、冷酷的评估！她真的……不再是彭夕了！她变成了这个冰冷实验室的一部分，变成了那个立方体延伸出来的、执行指令的工具！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绝望涌上赵小赵的心头。他失去了一个并肩作战（虽然短暂）的同伴，而眼前这个拥有彭夕躯壳的存在，只是一个陌生的、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神只？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炽烈白光的立方体，光芒微微收敛了一些，但流转的速度更快了。它缓缓飘向了银灰色的身影，最终悬浮在她的头顶上方，如同一个冰冷的王冠。

立方体散发出的光芒与彭夕体表的银灰色光泽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紧接着，银灰色身影的目光从赵小赵身上移开了。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实验室深处那片更加幽暗、被更多巨大金属残骸和未知设备阴影笼罩的区域。

“核心指令：探索未知区域。检索‘方舟’主控单元。启动‘复苏’协议。”

“执行。”

冰冷的指令下达。银灰色的身影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朝着黑暗深处走去。她步履平稳，目标明确，仿佛脑中有一张清晰的路线图。那个悬浮的立方体如同忠诚的卫星，紧随其后，散发着稳定的白光，照亮她前行的道路。

她没有再看赵小赵一眼。仿佛他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被遗忘在了这片血腥冰冷的废墟角落。

巨大的恐惧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刺骨的冰冷和……孤独。

赵小赵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或者说剧烈交换着空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眼前这冰冷的现实彻底淹没。

彭夕……被那个立方体改造成了一个拥有恐怖力量、却冰冷无情的工具。她走向了实验室深处，去执行那个“复苏”协议。那会带来什么？更可怕的灾难？还是……

而他，赵小赵，一个侥幸被判定为“威胁等级极低”的工蚁，被遗弃在这里。

看着那逐渐没入黑暗深处的银灰色身影和悬浮的白色立方体，看着满地兵蚁的残骸和这片死寂的金属废墟，赵小赵的复眼中，第一次燃烧起了一种复杂的火焰。

那火焰中，有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有对彭夕遭遇的悲痛和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冰冷现实点燃的、不甘于渺小的愤怒！

他不能留在这里等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彭夕（哪怕只是她的躯壳）走向未知的深渊！他必须……做点什么！

赵小赵挣扎着爬起来，外骨骼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看了一眼那扇被撕裂、如同怪兽巨口的金属门洞，外面是兵蚁族控制的危险蚁穴。他又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吞噬了银灰色身影的黑暗实验室深处，那里隐藏着更神秘、更恐怖的未知。

没有同伴，没有力量，前路是双重的绝境。

但他眼中那簇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兵蚁残骸和血污，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金属废墟。他需要……武器？工具？或者……任何能帮助他在这两个绝境中活下去、并试图理解（或阻止）那个“复苏”协议的东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名被金属板压住、眉心被洞穿的兵蚁头目的尸体上。尸体旁边，那柄他曾经挥舞的、沾染了工蚁长老鲜血的骨刃，半掩在锈迹和尘土中，刃口在远处微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寒光。

赵小赵深吸一口气（或者说鼓起所有的勇气），朝着那柄骨刃，伸出了前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