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锻铁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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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铁匠时不时停了，略一打量，又“哐啷”一声，把铁坯重新推进炉膛，继续烧。</p>

一火接一火，一锤接一锤。</p>

每一次入炉，不为旁的，只为把那铁烧透、烧匀。</p>

把里头的杂质，一丝一缕地逼出来，只余下最刚劲的铁质。</p>

姜义不言不语，只在那铁火之间，一锤又一锤地砸。</p>

没过多久，衣裳便湿了个透，贴在身上，胳膊也酸麻起来。</p>

但锤是不能停的，停了便乱，节奏便断。</p>

就这么一路从晨头砸到日落，铺子外头的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p>

到得日头偏西，才算勉强收了尾。</p>

一整日，只打成一块。</p>

唐铁匠见他略显疲色，倒也没催，只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掐着指头算帐：</p>

“这坯子原是生铁，重五十斤，经得五火十炼，打净了渣，才算成了十炼钢，净重不过十五斤。”</p>

他顿了顿，拍了拍手上黑灰，语气里透着几分得意：</p>

“这东西，难是难，贵也是真贵。一斤十炼钢，市价便要五百钱。”</p>

说着便咧了咧嘴。</p>

“光这一百二十斤锻钢，论料论工，起码就得六七十两银子。”</p>

姜义闻言，心下暗点头。</p>

唐铁匠没得说错，这买卖，的确是个大活儿。</p>

一天下来，浑身像是被拆了又拼，姜义脚步虚浮地回了家。</p>

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响，一口气扫了三大碗白米饭，吃得肚圆，才歇了筷。</p>

临歇下前，还不忘叮嘱秀莲：</p>

“明儿早些煮几个鸡蛋，再炖点骨汤，得好生补补。”</p>

说完也不寒暄，衣裳一脱，往塌上一倒，呼吸法便自运转开来。</p>

像是把全身筋骨，泡在一汪温热的泉水里，酸痛也便一丝一缕地化了开去。</p>

自那日起，往后半月，姜义日日都往唐家铁匠铺里跑。</p>

晨起一碗骨汤、两个鸡蛋下肚，便开始抡锤。</p>

那柄大锤到了姜义手里，倒像生了性子，虎虎生风，起落之间带着鼓风破空的响。</p>

起初唐铁匠还时不时偷个懒，想着这后生不晓得省力，怕是三日便垮。</p>

谁知几天下来，姜义非但没喘，反倒愈发得劲儿。</p>

唐铁匠瞧在眼里，也不由啧啧称奇：</p>

“这身子骨，结实得跟牛犊子似的，早几年入了我这行，当个百炼工匠也不是妄想！”</p>

姜义听罢，只笑不语，将袖子一挽，锤又落下。</p>

生铁一块接一块，轮番进了炉膛，又从炉膛里翻腾着红光出来。</p>

经姜义火锤百炼，化作一寸寸通透精钢。</p>

再由唐铁匠出手，一点点打成钢叉的雏形。</p>

待到钢叉初成，摆在铺子中央。</p>

半丈长，儿臂粗，冷光森然，沉得像一块铁墓碑。</p>

姜义望着这东西，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犯嘀咕。</p>

这么个玩意儿，寻常人别说使了，光是抬起来都够呛。</p>

说是兵器，倒更像是镇宅的家伙事儿。</p>

又或是那种供在庙里，挡煞压邪的镇器。</p>

姜义试着握住叉柄，两臂发力，方才将其慢慢举起。</p>

勉强能抡动，却远谈不上“使”。</p>

这等分量，寻常练家子也得打怵，能用它对敌的，非蛮牛即怪物。</p>

而那刘家庄子，敢独居于深山，如今又要定制这般兵器。</p>

镇山太保，果真非比寻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