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刘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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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齐王大帐内，青铜兽炉吐着袅袅青烟。</p>

刘备案上摆着荆州传来急报。</p>

只见他忽然茶盏轻轻放下，面无表情地对身前二人问道：</p>

“孔明引咎请辞，不知二卿对此如何看待？”</p>

王朗微微一愣，他与华歆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之色。</p>

帐外寒风卷着落叶拍打门帘，更显帐内死寂。</p>

只因他二人本不属于荆州官员，平日也很少参与荆州之事讨论。</p>

如今荆州出了问题，两人都不明白刘备为什么不问李翊，却要来问他二人的意见。</p>

“这，老臣以为……”</p>

王朗斟酌着开口，袖中手指悄悄掐算着利害。</p>

“诸葛使君既已引咎请辞，不妨……”</p>

他偷瞥刘备神色，看他有没有生气。</p>

“……不妨暂准所请，以明法度。”</p>

嗯。</p>

刘备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对王朗给出的意见给出赞同或否定。</p>

又看向华歆，问道：</p>

“不知子鱼对此怎么看？”</p>

华歆见状，立即躬身：</p>

“臣斗胆进言，李相乃诸葛令君业师，此事……”</p>

他故意顿了顿，“或当询于相爷？”</p>

“这便是你二人的看法么？”</p>

齐王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p>

刘备将诸葛亮的请罪表章拾起，抬头望向肃立的王朗与华歆。</p>

“既然如此，寡人便把话问得再明白些。”</p>

“二卿以为，寡人该准了孔明辞去荆州牧之请么？”</p>

王朗微微一顿，偷眼看向身旁的华歆。</p>

但见这位老友低眉顺目，冲王朗使了一个眼色。</p>

常言道，君心难测。</p>

刘备单独把他二人叫来，肯定是需要他们帮忙办些事。</p>

思考再三，两个老油条到底还是猜出了刘备的意思。</p>

他应该是想保诸葛亮的。</p>

不然直接按律处置即可，又何必来问他二人的意见。</p>

但又碍于朝中大臣的压力，刘备不得不提前拉“盟友”。</p>

让尽可能多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p>

两人思考既定，王朗率先清了清嗓子。</p>

“依老臣愚见，诸葛使君虽有过失，然则——”</p>

他故意拖长声调，观察刘备神色，大声强调说道：</p>

“汝南一战，诸葛孔明配合陈元龙，斩将夺旗，为我军在河南拖住了曹魏的汝南军。”</p>

“而荆州虽遭此变故，但毕竟未丢。”</p>

“可谓功过相抵。”</p>

“不妨让诸葛孔明仍领荆州牧一职，教其戴罪立功。”</p>

这话说的很冒险，毕竟诸葛亮险些丢荆州的罪过是很大的。</p>

王朗说出这话，便是挑明了保住诸葛亮。</p>

所以他也是在赌，赌自己揣摩对了圣意。</p>

言罢，华歆连忙观察刘备神色。</p>

刘备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的。</p>

饶是如此，华歆仍然感觉他跟王朗赌对了。</p>

于是立即接话说道：</p>

“王司徒所言极是。”</p>

“今天下未定，各地州牧刺史不宜随意调动。”</p>

“非是说我齐国法律不明，而是应当因时而变。”</p>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p>

“待山河重整之后，再明法度不迟。”</p>

“对对对，可令孔明戴罪留任。”</p>

王朗躬身道，“王上另遣重臣协理政务即可。”</p>

帐内突然静得可怕。</p>

炉中炭火炸了个火星，惊得华歆袖中手指一颤。</p>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刘备案头早已备好两份诏书。</p>

一份准辞，一份留任。</p>

看来，刘备也怕自己乾纲独断，会招来巨大的压力。</p>

才不得不向王朗、华歆两名重臣求援。</p>

别看二人是后加入刘备的。</p>

但他们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们从来不是一方诸侯，更不隶属于一方诸侯。</p>

两人一直行使的都是朝廷官职，以朝廷命官自居。</p>

这就使得二人的“政审”非常容易过关，资历又高。</p>

刘备这才能够轻松给到王朗三公级别的高官职位。</p>

兼之其又是自己提拔起来，几乎是心腹一般的人员。</p>

所以王朗、华歆也是绝对的“拥刘”派。</p>

维护刘备的利益，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p>

“不瞒二位，如今国中弹劾孔明的奏章，似雪片般赍到寡人这里来。”</p>

“他们都指责孔明的识人不明，要求寡人依律处置。”</p>

“寡人如今也是难办呐。”</p>

“所以才单独召汝二人过来商议对策。”</p>

刘备向二人正式坦明心迹，他就是想保诸葛亮。</p>

原因是多方面的。</p>

一方面，由于河北势力过于强势。</p>

刘备一直致力于搞南北均势。</p>

所以当诸葛亮一经加入刘营，刘备就在他身上下注了。</p>

又是给他封“琅琊侯”，又是力排众议，给他荆州。</p>

又是给他黄忠、赵云帮他镇抚荆襄势力。</p>

甚至还让帝国之壁的李翊出面当绿叶，给孔明当陪衬。</p>

一切的一切，都是刘备为了捧诸葛亮，为了形成南北均势。</p>

可以说，刘备在诸葛亮身上倾注了大量资源。</p>

如果说因为马谡这件事，废了诸葛亮的武功，那刘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p>

此前的投入全部前功尽弃了。</p>

刘备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培养诸葛亮。</p>

已经年满五十的他，哪有精力再培养一个李翊的接班人起来。</p>

当然了，要说历练，这件事确实是对诸葛亮很好的一次历练。</p>

刘备也相信诸葛亮是真的能够吸取到教训。</p>

但教训归教训，成长归成长。</p>

因为此事，让诸葛亮留下政治污点。</p>

那么即便诸葛亮未来真能顺利接李翊的班。</p>

那么他也注定达不到李翊的高度了。</p>

毕竟一出事，人人都可以翻旧账，拿这件事来做文章。</p>

南北均势是原因之一。</p>

另一个原因，就相对来说比较偏个人感性了。</p>

那就是对于李翊的接班人，刘备私底下是更喜欢诸葛亮的。</p>

诚然，以齐国如今的实力，有太多候选人了。</p>

但在这么多人候选之中，最令刘备喜欢的还是诸葛孔明。</p>

因为在诸葛亮身上，刘备看到了李翊的影子。</p>

随着李翊年纪的增长，刘备渐渐忘却了他年轻时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了。</p>

但见着诸葛亮时，刘备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李翊时的感觉。</p>

这个年轻人跟他的丞相很像，谦逊、温润、高情商、有经纬大略。</p>

简直是李翊的2.0版。</p>

刘备已经尝过一次拥有李翊的甜头了。</p>

那么他自然也想给自己儿子留一个李翊2.0。</p>

他们这一辈的人，基本已经快完成了打江山的历史使命了。</p>

剩下坐稳江山的使命，就是得交给下一代。</p>

可既然如此，刘备却又为什么不愿意与李翊相商呢？</p>

这还是刘备与李翊两人的立场问题。</p>

不管两人关系如何好，如何信任。</p>

但刘备毕竟是君主，李翊毕竟是臣子。</p>

站在刘备视角，他可以凭借个人喜好，点名一个二代丞相来辅佐他儿子。</p>

而李翊现在还在，二代丞相说难听点也是李翊的政敌。</p>

李翊已经明确了自己愿意功成身退的想法。</p>

他表明这个想法，让朝中很多人松了口气，也让很多人感到不安。</p>

因为李翊的存在，挡住了很多人晋升的道路。</p>

毕竟很多官职，都是李翊一句话的事。</p>

如果不加入“李翊的利益共同体”，就很难得到晋升的机会。</p>

但是蛋糕总共就那么多，先到先得，有关系的有关系得。</p>

根本不够分的。</p>

而那些不安的人，自然是指着李翊吃饭的人。</p>

李翊一旦退了，他们立马就失去了靠山。</p>

这是这些人不愿意看到的。</p>

所以如何保证权力正常、安全的交接，其实是刘备须要头疼、且烦恼的事情。</p>

既然选中了诸葛亮，他当然要尽力去维护他的形象。</p>

不然将来怎么去镇那帮开国功臣？</p>

而李翊不同，</p>

李翊出身徐州，早年间发展徐州势力。</p>

淮南派领袖陈登与他是刎颈之交。</p>

并州的庞统是他的学生、马超是他提拔起来的。</p>

荆州诸葛亮名义上也是李翊的后生晚辈。</p>

而李翊自己则是河北的实际领袖。</p>

李翊是绝对能够帮刘备镇住齐国各大派系，各大军功领袖的。</p>

从这一点上讲，李翊已经成为了刘备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了。</p>

从理性上讲，刘备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培养出，言明荆州事务冗长繁多，不宜人事调动。”</p>

“然后王上再与众臣商议，未知王上意见如何？”</p>

王朗向刘备提议道。</p>

其实，刘备作为创一代，当了这么多年的齐王了。</p>

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威望。</p>

他完全可以凭自身威望，强行将此事翻篇。</p>

但这种做法，就是在消耗自身的威望。</p>

消耗君主个人的威信。</p>

刘备自然是希望能减轻影响就减轻影响。</p>

“此事，容寡人再考虑考虑。”</p>

“卿等可先退。”</p>

刘备叹了口气，挥手示意王朗、华歆退下。</p>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称喏，退出了王帐。</p>

转过回廊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p>

初春的寒风卷着残雪，将二人的官袍下摆吹得猎猎作响。</p>

“……子鱼兄。”</p>

王朗突然扯住华歆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p>

“大王今日之举，着实蹊跷。”</p>

华歆眯眼望向远处相国府的方向：</p>

“子鱼兄是说没召李相议事？”</p>

二人默契地拐进一处僻静耳房。</p>

王朗确认四下无人后，突然嗤笑：</p>

“《齐律》森严，窃符者死，失城者斩——这可不正是李相亲手修订的律条？”</p>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似有调侃，看乐子之意。</p>

“若叫李相来议，岂不是要逼他为难？”</p>

窗外竹影婆娑，映得华歆面色阴晴不定：</p>

“庞士元在并州经营多年，徐元直在冀州政绩斐然……”</p>

他忽然压低声音，“就连刘子扬，也在辽东韬光养晦，助吕布抚定边疆。”</p>

“嘘——”</p>

王朗突然按住华歆的手。</p>

廊下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p>

待声响远去，他才捻须笑道：</p>

“看来这二代丞相的人选，大王心里也还在打着鼓呢。”</p>

刘备虽然点名了诸葛亮。</p>

但李翊自己心仪的候选人可就太多了。</p>

向刘备举荐诸葛亮，只是自己作为人臣的本分。</p>

但要想真正上位，只能靠自己。</p>

这是李翊践行的原则。</p>

上次刘备安排他去跟诸葛亮当绿叶，其实李翊心里是很不满的。</p>

如果要他出面，帮刘备再保诸葛亮一手，李翊也是不愿意的。</p>

李翊虽然已经活得像个古人了，很多思想开始转变。</p>

但骨子里的一些现代先进思想是不可能变得。</p>

作为资本家出身，李翊从小学的金融学，就是鼓励自由贸易。</p>

同理，对于接班人。</p>

李翊一直是鼓励手下人自由发展，自由竞争。</p>

谁干的好，谁就上位。</p>

李翊这种做法，其实也间接造成了政治资源的内耗。</p>

所以刘备对此非常反对，他认为应当选出一个合适人选，然后重点培养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