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刘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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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造成资源内耗。</p>

一个鼓励自由竞争，一个鼓励计划培养。</p>

这也是刘备与李翊罕见的政见不合。</p>

……</p>

建安十六年，正月。</p>

齐军正式攻破陈留，这个曾经曹操招兵买马梦开始的地方，彻底落入到了齐人手中。</p>

这晚陈留雪夜，陈留太守府内炭火正旺。</p>

李翊刚批完兖州田亩册，忽闻亲兵来报：</p>

“……禀相爷，鲁子敬先生单骑到访！”</p>

“哦？子敬？”</p>

李翊搁下笔，“快请。”</p>

鲁肃披着满身雪花进来时，李翊已命人温好了酒。</p>

两人对坐案前，铜锅里的羊肉咕嘟作响，恍惚间竟似回到当年徐州共事的时光。</p>

“子敬在下邳做得好大事业。”</p>

李翊亲手斟酒，“今日怎有空来陈留找我？”</p>

鲁肃突然放下酒樽，慨叹到：</p>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李子玉，。</p>

“……好罢，不知诸葛孔明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p>

李翊筷子一顿，将夹起来的羊肉放回碗中。</p>

“荆州之事自有国法。”</p>

“国法？”</p>

鲁肃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p>

“这是《齐律》修订稿，当年你亲笔所书‘罚当其罪’四字。”</p>

他手指点在某处，“失城者斩，可江陵并未丢失！”</p>

“如今你这当丞相的，是要自废法度吗？”</p>

除齐王刘备外，国中很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李翊说话。</p>

也就是鲁肃跟李翊是老友，两人是从最早的徐州便一起共事，一起创业的。</p>

所以私底下交往，没那么多讲究。</p>

窗外风雪骤急，吹得窗棂格格作响。</p>

李翊忽然轻笑：</p>

“子敬啊，你这是要钻我法律的空子么？”</p>

“士元在并州推行新田制，三年无错。”</p>

“元直治冀州，讼案清平……”</p>

“刘子扬在辽东也是屡立战功，大破高句骊。”</p>

他轻轻摩挲着酒樽，“子敬为何独为孔明奔走？”</p>

“须知，士元与孔明都算是我的后生晚辈，足下又何必厚此薄彼呢？”</p>

“这不是厚此薄彼！”</p>

鲁肃一时性急，开口解释道：</p>

“你所谓的新田制、讼案清平、民生安乐，这些孔明并非是没有做到。”</p>

“况吕蒙白衣渡江一事，错也不全在孔明，都是那马谡为人自大，错失好局。”</p>

“再者说，孔明在汝南也立有战功，功过相抵。”</p>

“何必抓着丢公安一事不放呢？”</p>

说着，鲁肃欺身上前，攥住李翊衣袂，一本正经地说道：</p>

“君不欲庇孔明，岂惧其夺位耶？”</p>

“抑欲留相位以嗣子乎？”</p>

铜锅里的羊肉汤已经凝出一层白脂，炭火也暗了下来。</p>

鲁肃那句话像一柄利剑刺来。</p>

李翊手中的酒樽“当啷”砸在案几上，半杯酒液溅在两人衣袍上。</p>

这话其实是国中很多人质疑李翊的话。</p>

所谓高处不胜寒，你越是居于高位，就越是有许多人对你谤语。</p>

鲁肃说此话并不是他想讽刺李翊。</p>

而是想提醒李翊，不管你如何掩饰自己的锋芒。</p>

但国中对你的质疑声永远不会少。</p>

你又何必在此时去撞那枪口呢。</p>

“子敬！”</p>

李翊突然站起，案上竹简哗啦滑落一地。</p>

鲁肃却纹丝不动，只是仰头望着老友。</p>

良久，李翊弯腰拾起滚落在地的酒樽。</p>

“若他人作此语，已血溅五步矣。”</p>

“然吾素知子敬性情，且坐。”</p>

鲁肃乃复坐。</p>

李翊正色问：</p>

“君有子否？尝为人父否？”</p>

“上月刚行过冠礼。”鲁肃不明所以。</p>

“那你就应该明白……”</p>

李翊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轻得像是怕惊动窗外的雪夜。</p>

“为人父者，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p>

“但——”</p>

话锋一转，“也不会推他入火坑。”</p>

现在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p>

李翊再此帮鲁肃斟满了酒盏，“子敬今日是奉了齐王之命来找我的罢？”</p>

“是。”</p>

鲁肃倒也实诚，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p>

“今荆州人心未安，局势未定，东吴未灭，曹魏犹存。”</p>

“孔明治荆州，除公安外，诸事皆善，非有大恶。”</p>

“虽律法严苛，亦当因时制宜。”</p>

“以今观之，安荆州之局为最善。”</p>

“子玉岂不以为然乎？”</p>

李翊沉默良久，才缓声开口：</p>

“此事吾自当处置，子敬且安心归去，齐王处亦无需多虑。”</p>

鲁肃见李翊计较已定，知道自己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改变他的主意了。</p>

乃撩衣起身，作揖说道：</p>

“善，卿素来持重，吾信汝之决断。”</p>

“然临别尚有一言相告：今河南将定，恐患方始。”</p>

“汝居相位，任重道远。”</p>

“慎之，慎之。”</p>

在送别完鲁肃之后，下人们凑过来，纷纷问相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p>

或有人建议道：</p>

“荆州之事本与我河北无干，况且相爷身居高位。”</p>

“本就是千万双眼睛盯着，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p>

“倒不如作壁上观，明哲保身。”</p>

“……是也，江南若是崛起，削弱的是我北人在国中的话语权。”</p>

“相爷只需作壁上观就好。”</p>

众幕僚纷纷替李翊分析。</p>

他们认为，不论诸葛亮被如何处置，他们河北都是得利的。</p>

如果诸葛亮被卸去了荆州牧一职，那么荆州局势动荡。</p>

江南好不容易拉近与河北的距离，又要再次被拉开。</p>

而即便诸葛亮被保留了荆州牧的职位，那也是一个政治污点。</p>

将来又如何在国中与咱们河北人争抢国家话语权？</p>

所以，不论哪种结果，都对河北有利。</p>

咱们河北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参与此事。</p>

本来这事儿河北人也没参与的义务。</p>

江南人的事儿江南人自己解决，齐王与朝中大臣负责裁决。</p>

他们地方上的大员，又何去必趟这趟浑水呢？</p>

“……不。”</p>

李翊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国之患者，不在外而在内。”</p>

“只有内部强大了，才能一致对外。”</p>

“如今天命在齐，汉室三兴近在眼前。”</p>

“我知尔等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在汉室兴复之后，如何尽可能多的保护自身得失。”</p>

“但我不单单是总领河北之人，我更是齐国丞相。”</p>

“不论江南还是河北，这里的百姓又有谁不是我的子民？”</p>

“我不能因我一人之私，而废国家大事。”</p>

众幕僚面面相觑，旋即低声问：</p>

“那相爷是想要保诸葛孔明？”</p>

李翊摇了摇头。</p>

“那不想保他，相爷就更无需参与此事，任其自然便好了。”</p>

李翊正色说道：</p>

“如果我不出面保诸葛孔明，那么最后齐王还是会力排众议，保住孔明。”</p>

“如此，不仅损害齐王个人的威信，也给孔明留下了一个污点。”</p>

“而李某身为臣子，既未能维护住齐王，也未能保住后生晚辈。”</p>

“岂非我之失乎？”</p>

众人对视一眼，旋即又问：</p>

“既如此，相爷打算如何做？”</p>

李翊思考再三，然后吩咐人取笔过来。</p>

众人依言听了，替李翊取来纸笔，磨好墨。</p>

李翊执笔，很快写下一份书信，交给心腹之人。</p>

“将此信星夜兼程送往荆州去，务必要亲自交到孔明手中。”</p>

“……喏。”</p>

……</p>

书信发往荆州江陵，诸葛亮得李翊书，展开览之，其书略曰：</p>

“翊白孔明足下：”</p>

“近闻足下陷于政争，缘误用幼常，致公安失守。”</p>

“物议沸腾，众口铄金。”</p>

“齐王欲留卿于荆州，而朝臣多持异议。”</p>

“彼尝邀翊共保足下，然吾深知此非卿之所愿，翊亦不欲为之。”</p>

“非但无益于卿，反损卿之进益。”</p>

“足下与士元，皆翊之后进，翊当一视同仁，岂可偏私？”</p>

“今为卿计，莫若以退为进，固辞荆州之任，自请徙镇交州。”</p>

“交州乃蛮荒之地，若卿能化荒为治，立政安民，则公安之失，何足道哉？”</p>

“悠悠众口，不攻自破。”</p>

“大丈夫之途修远，岂以一蹶而自弃？”</p>

“齐王不负卿，翊亦不负卿。”</p>

“待资历既深，自有东山再起之机。”</p>

“谨以《孟子》之言相赠——”</p>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p>

“愿卿慎之，慎之！</p>

“建安十六年春，齐丞相翊手书。”</p>

李翊之书既至，诸葛亮捧读再三，沉吟良久。</p>

终掩卷长叹，顾谓左右人道：</p>

“李公之言，诚为至理。”</p>

“吾若恋栈不行，非但无以自明，反使朝中生疑，徒增纷扰。”</p>

遂决意自请去交州。</p>

消息既出，荆州僚属皆惊。</p>

长史蒋琬急趋入见，谏曰：</p>

“使君，交州乃烟瘴之地，民风未化，昔士燮虽据之，然终不过羁縻而已。”</p>

“今明公若往，无异于贬谪流放，岂不令天下人轻之？”</p>

诸葛亮神色沉静，徐答曰：</p>

“公琰过虑矣。”</p>

“昔大禹治水，手足胼胝。”</p>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p>

“吾受齐王、丞相器重，岂能因一时之挫，便畏难避责？”</p>

“况交州虽僻，然民亦苍生，若能导之以德，教之以礼，未必不可为治。”</p>

蒋琬犹欲再劝，诸葛亮已抬手止之，道：</p>

“吾意已决，勿复多言。”</p>

于是，正式上书刘备，打算自请去开发交州。</p>

这也算是避祸，避一避眼下的政治风波。</p>

刘备闻诸葛亮自请交州，急遣使召之，道：</p>

“荆州不可无孔明，纵有微过，何至于此？”</p>

“愿卿留镇，共谋大业。”</p>

诸葛亮肃然对曰：</p>

“臣才疏德薄，致失重镇，若仍居高位，何以服众？”</p>

“今请交州，非为避责，实欲自效于边陲。”</p>

“待他日稍有寸功，再报殿下知遇之恩。”</p>

刘备知其志不可夺，叹息良久，终准其请。</p>

赐金帛车马，以壮行色。</p>

然后又顾谓身边人问道：</p>

“此去交州避祸之计，是孔明自谋，还是别人教之？”</p>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摊了摊手。</p>

表示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p>

刘备叹了口气，不禁轻轻吟诵起李翊曾经念过的一句诗。</p>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p>

……</p>